张怡微:焦虑到斑秃,文学和自己都要养一养

发布时间:2025-08-12 20:43

避免过度焦虑和压力,因为精神紧张也可能加剧斑秃。 #生活知识# #科技生活# #健康生活技巧# #斑秃#

8月初,浙江大学一名青年博导被曝坠楼身亡,这一新闻将「青椒(青年教师)」的职业困境再次带到公众视野中。

这些年,头部高校的青椒们正因非升即走的机制而陷入巨大的考核压力。作家、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张怡微一直在关注相关议题,她曾将青椒自杀事件写进小说,想象人物被逼入绝路的心境。「但实际上,人生是可以很宽广的」。

过去多年,她自己也困于创作与科研的双重夹缝。30 岁之前,张怡微自诩是名工作狂,她坦言自己不太喜欢床,在「睡觉」上花的时间不多,二十几岁时一天能写 5 个专栏。但如今她明显感受到体力的极限。「我想念我自己」,她笑着补充,「但这么说又会显得很老登」。

去年很长一段时间,她陷入了长时间的精神痛苦。睡不着,看到微信弹出新消息就焦虑,也抵触和外界的交流,一段时间里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紧张。

「我猜想我的中年危机来得稍微早了一点」,张怡微今年 38 岁。父母在她这个年纪离了婚。她说自己是一段糟糕关系的「代价」,因此在早期小说里对镜自照般地书写了一个青春期女生的敏感、匮乏与压抑。

她以为那个阶段已经过去了。如今她已经独立生活,甚至把自己又养了一遍。但去年,她清晰地意识到过去埋的「雷」又回来了,逼迫她检视自己的生活,追问工作与生活的意义感。在那段难捱的黑暗中,她看了很多心理学书籍,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救」。

最近,她觉得自己好了一点。过去一年,她的应对方式是给自己的生活做减法,不再逼迫自己应对外界的规则评价,而是找回那些自己真正感兴趣、花时间的事情,也把自己找回来。

▼ 以下是张怡微的自述:

01

我决定

不再对自己那么苛刻

之前我就有焦虑症,睡眠问题也长期存在,不能受到太多刺激,不然会出现心慌、胃痉挛等躯体化反应,脱发可能也是焦虑表现的一种。我的枕骨上有一长条的斑秃,医生说是中重度斑秃,很容易就头发全部掉光,所以要格外注意休息。

这意味着一旦我再次焦虑,头发可能一下子就没有了。我已经接受头发很难长回来这件事了,其实我很想剪短发,但剪不了,因为后脑勺秃了几块。脱发后,理发店的人也不会为难我,他们觉得一个女孩头发怎么这样,能遮住就好了,不会再给我推销充卡或者烫染发。

我今年 38 岁,能明显感觉自己体力下降。以前可猛了,一上午可以写五个专栏,现在不可能。如果强迫自己,那就会焦虑、失眠、暴躁。我想念我自己。

状态不好也和我的职业困境有关。我的科研处境比较特殊,我本科学哲学,硕士转到中文系,后来去台湾读博,做《西游记》续书的研究。现在在复旦中文系教书。

我花了 7 年时间想在现当代文学找到一个自己的「专业」,没找着。每天都在完成学校的指标、填表、申项目,申不到很难过,申到了也很愁,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做,小说也没有时间写。熬过非升即走之后,学校的机制又改革了,要我们继续卷下去。

我经常拷问自己:我是一名作家,为什么要卷这些科研项目?努力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很长一段时间睡不着,非常不快乐。

我的中年危机来得稍微早了一点,这才知道原来精神痛苦这么痛苦。以前都是因为贫穷痛苦。十八岁到三十岁,我的目标就是努力挣钱买房子。之后就找不到意义了。就像我们班上有同学考研七年,终于考上了,然后抑郁了。

我去年不想和外界沟通。我觉得微信是个坏东西,听到信息响或者看到红点就受不了。要是有人给我发十几条消息,我应对不来,会主动跟朋友说,这给我很大的压力。这样说之后很多人就再也不联系了。有些朋友比较包容我,会隔段时间再来找我。

到我这个年纪,身边的朋友压力也都比较大:大家结婚生小孩,承受着经济压力、养老、职业选择等等。没人能松弛。我没有外部世界真正的打击,只是自己开始思考活着的意义了。我想我最坏的结果就是失业,我甚至连学校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放在一个箱子里,失业了我就直接拖到垃圾站。

那段时间我看了很多心理学的书籍,想看看自己还有救吗?

我决定不再对自己那么苛刻。在我有限的生命时间里,我还是想写点东西,而不是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

02

婚姻可以开创

人性中最孤独的部分

我的小说里,很多时候父亲都缺席,人家经常以为我父亲死了。我得解释,我父亲还活着,甚至有两个父亲。

我父母在我中学的时候离异,父亲就是你小时候最熟悉的社会关系,所以我构建社会关系有困难也很正常。但我是努力过的。我觉得自己还是在正常的范围内,正常地工作、沟通,得到和失去,既要面对自己的不成熟、也要面对别人的不成熟,没有特别幸运,也没有特别不幸运。

我很敏感,敏感是很耗能的,加上工作压力又大,很累的。有的朋友觉得我跟人交往好像有一条无法越过的线,其实没有线,我真的是精力不够,应对不了。

遇到一些糟糕的事情或者人,我基本都是自己消化。去年很难受的时候,我和我妈讲过,问她「如果我失业了你会不会养我?」我妈说「不会」。我希望她能支持我一下,但我妈说「你想也不要想」。我的中年危机对我妈的冲击远远不如她的股票下跌厉害。

我想如果一个爱我的人都听不懂,那别人应该更没有办法。

后来有一天我妈突然打电话给我,她哭了,说对不起我,没有把我的痛苦当回事。原来在和股票争宠的过程中,我也能占据我妈一点眼泪。

我记得《出走的决心》里有个场景是妈妈在家里做家务,看到老公、女儿和女婿一起喝酒,瞬间会觉得,女儿站到对方阵营的感受。这是亲密关系里时常会有的感受:对方不会每时每刻把你的感受置于最重要的位置,还是得靠自己。

我写过一个小说叫《蕉鹿记》,从女儿的视角写父亲去世之后,妈妈想要去迎接新的感情生活,但女儿未必希望妈妈有新的人生。我需要跟另一个人争夺妈妈的关注和爱。这件事我到现在还在接受,但我知道,这种争夺其实没有必要。

我父母是在我这个年纪离婚的。这可能是我中年危机的根源,我跟他们当年离婚的时候一样大了。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其实没有,它是命运给我埋的雷。

那时我是个中学生,眼睁睁地看着家庭解体。我想不起来最后一次三个人吃饭是什么时候,我们工人阶级是没有什么仪式感的。青春期的女孩非常敏感,生活中又缺少了父亲的资源,在物质和精神上都过着一种比较清贫的生活。

我当时在私立中学,很自卑,有强烈的匮乏感,这些也构成了我早期作品的底色,一个很压抑的女孩。小说最能反映内心的成长,我看自己过去的小说,会看到以前很多糟糕的地方,有很多受害者视角的固定思维。

我现在已经和这个女孩告别了。但原生家庭对我的影响还没有过去。我父母都是很在意自己感情生活的人,我作为小孩就比较倒霉。

我妈最近跟我讲了一个事情,她和老闺蜜聚会,她们都希望自己老公早点死,觉得老公死了我就轻松了。但我妈沉默了,然后她就被老闺蜜们排挤了。所以说,问世间情为何物?就是我妈在那个时刻犹豫了。

我相信人是有爱情的,它只是发生在了我妈身上。

韩剧《苦尽柑来遇见你》中,金明第一任男朋友家里有钱,他妈妈对金明说了很多刻薄的话,这些话我小时候也都听过。我命比较好,没有结成婚,但写了个小说,还走出来了。

我年轻时,「谈恋爱」跟考学、工作、房子、原生家庭等太多东西混杂在一起了。这件事我既没有天赋也没有运气,努力过,没有结果,我接受了。我想把有限的时间去干点别的让自己高兴的事情。

我自己是不幸福婚姻的代价,所以我对它不好奇。更多的是敬畏,它可以创造出人性中最黑暗、最孤独的那部分。

哪怕我已经是个很成熟的人了,也从过去很糟糕的阶段中走出来了,但仍旧无法相信婚礼对亲密关系本身有什么意义,也尽量不参加朋友的婚礼,我害怕看到他们不幸福。现在有些朋友想离婚或再婚,我都会劝她们慎重。

因为从小就看过不好的婚姻会走到什么绝境,所以不希望她们的孩子也承受这些。

不是离婚了就不痛苦。我父亲后来也很痛苦。他离婚,再婚,又离婚,和我继母吵架都吵到派出所去了。快 70 岁的人了,我问他,「你指望派出所的小警察,能帮你解决人生不幸福的问题吗?」

快乐是短暂的,痛苦是绵长的,这就是亲密关系的复杂性。呵护一段关系,需要一些实力,不管是经济实力还是精神上的强韧度。

人最后肯定是靠自己,会很孤独。这是有亲密关系也没有办法避免的。我也不觉得不恋爱、不结婚就能解决人生的问题了。

我觉得就是先建设好自己的经济生活和精神生活,被召唤起什么欲望了就去做。不要因为谈了一个恋爱就对自己的生活构成灭顶之灾,不搞得那么狼狈就行。

03

「我最近特别

共情猪八戒」

我已经写了快三十本书,写作如果只写个人经验,总会写完的。最近我带学生做进食障碍和创意写作的研讨会,也做一些访谈,希望能多跟不同的人接触,了解他们的感受和经验。有空的时候我们就去听听他们说什么,平时也讨论相关的文本、电影。

这件事不是今天做了,明天就有成果的,是一件要「养着」的事情,如果只是为了科研要求,我不用这么做。我决定打破一些学科的桎梏,不然会很不快乐,既没有成为一名作家,也没有成为一名学者,就是一个有工作的人。

还不一定能领到退休金,万一死了呢?我们青年教师平均寿命不长的,我都 38 岁了,死后墓碑上刻满C刊也没什么光荣,没人看得懂。

有很多人发邮件骂我写得烂,说我进学校之后不可能再写出什么东西。我不在乎这些批评,底气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现在的学生也很焦虑,很多人会希望得到好的评价。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但我的经验是永远不要把评价的权力交到别人手上,哪怕是所谓「大佬」的评价,也很「廉价」,他可能就是随口一说。对作品和生活的信心,归根结底还是要回到自己身上。

写作给予了我一个人生副本。我家境普通,没有什么惊人的天赋,也没有财运,从千字三十元的稿费写起。努力学习走到今天,对自己是满意的。我已经交出我这个配置最好的方案。

我现在相信一件事,文学是需要时间「养一养」的。我的前房东太太很爱养花,搬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些。我是非常不会照顾花草的人,想起来了给它们浇水,花不一定理我的;有时候完全忘了,它们反倒很顽强地开了。

养花的这个过程很像文学,它有自己的节奏,有时候还会有一些奇迹发生。

我就经历过一些小奇迹。我在台湾读的文学博士,中文系的建制和大陆不太一样,我的导师高桂惠教授当时在上《西游记》的课,我就跟着上了四年课,也不知道《西游记》跟我的命运有什么关系。但我现在觉得,《西游记》救了我。

2014、2015年,我临近毕业,两岸关系变得不好,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顺利毕业。那段时间我也陷入了一次低谷,把所有社交媒体都关了。好在还是顺利通过《西游记》的续书研究拿到了一个博士学位。

那时我特别想把我的博士论文改出来出版,虽然它对学界可能没什么影响,但对我很重要,甚至在飞机上遇到乱流,心里想的都是,我不能死,要把我的博士论文出了,再写一行字:「献给我的外婆」。外婆一直在等我,想我赶紧读完书回大陆。

后来论文顺利出版了(《明末清初《西游记》续书研究》),我也确实在扉页上写了献给我的外婆。这件事给我的启发是,只有做成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自信心才会慢慢生长出来。批评的声音是一直有的,永远有人觉得我这不行那不行,但我觉得自己还行,至少在青年作家里算《西游记》专家。

去年我陷入中年危机之后,《西游记》又给了我一件可以做的事情——做《人间西游》的音频节目,去年末节目在「看理想」上架了。《西游记》不是儿童文学,有很多进入的维度,很多时候在追问哲学问题,比如自我和世界的关系。

我最近特别共情猪八戒,我觉得自己对许多事悲观的预判都很猪八戒。

猪八戒从天蓬元帅变成贱民,他受了很大的创伤,入赘过两次,死了一个老婆。他是取经团队中最悲观的一个人,发自内心地不看好取经这件事,老是想着给师父买口棺材就散了吧,他觉得你们也太爱取经了。

可能和他的创伤经历有关系,以前看猪八戒都觉得像笑话,其实他的很多行为有迹可循,他有很多习得性无助的部分。

孙悟空主要对上负责,是不在乎底下员工的中层领导。其实猪八戒提出过很多问题,第一个就是他吃不饱,在高老庄的时候即便地位低,但他能吃饱。而且猪八戒也干活,但分工不均,一直让他挑担子,所以他有很多无法发泄的怒气。

孙悟空只关心唐僧饿不饿,唐僧饿了他会去化斋,猪八戒饿他都当没听见。这是我以前不会关注到的部分,里面有很多人生的况味。

这个暑假我用《人间西游》赚的钱去「西游」了:跑去美国中部,堪萨斯城的博物馆看壁画。之前我查山西广胜寺水神庙资料,发现它的部分壁画流落海外,就特别想去看一眼它们到底长什么样子,现场看到很震撼,很多地方我可能就去这么一次,也玩得很开心。

以前,我会觉得是不是我的学术成就不够,只能在外围研究《西游记》。现在我觉得想做什么就马上去做,看到就是赚到。

而且我觉得,不管我做的事情,外婆和妈妈看不看得懂,她们一定希望我开心、平安、健康,不会关心我评到什么职称。我外婆已经去世了,胰腺癌走的,很辛苦的一个病。

外婆走后,我会觉得人的生命非常有限,更想抓紧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最近开始学法语,学得很烂,也不是为了考试,就是想花点时间做些没有目的的事,也付费买课听人家讲壁画。我希望能够守住一部分生活,保持敏锐,毕竟我还是喜欢当作家多于当学者或老师。

张怡微即将出版的散文作品

社会对我这样快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其实没有太多的期望——这是一种轻视。我现在还在做事,做新的事情,这就是我对抗的方式。

我不想再围着那些并非为我而制定的规则转了。不要跟着那些命令你的人走,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们只是嗓门大了一点。

我觉得人还是要创造,要有信心,然后自己把生活找回来,这是抗衰老最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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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作者 金蕨

责编 罗文

配图 《世界上最糟糕的人》

封面 张怡微个人照片

「Better Life」往期内容:

网址:张怡微:焦虑到斑秃,文学和自己都要养一养 https://www.alqsh.com/news/view/217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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