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爱乐首位中国音乐家梅第扬，在深圳奏响一场“破壁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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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提琴演奏家梅第扬。

11月30日晚的深圳音乐厅，灯光聚焦于一人一琴——柏林爱乐乐团140年来首位中国音乐家、中提琴演奏家梅第扬，持一把1646年安东尼奥·马里亚尼制的中提琴完整呈现巴赫《大提琴无伴奏组曲》，与鹏城乐迷们共同度过了一场长达3小时的音乐之旅。

2022年，记者曾在梅第扬正式赴任柏林爱乐中提琴首席后对他进行专访，那时的他真诚爽朗，意气风发。如今3年过去，记者再次约访梅第扬，话语间，他仍保持着这种轻快、鲜活而真挚的特质，并与我们分享了自己的艺术思考，和生活中那些令人喜悦的变化。

从10岁到30岁，在巴赫的音乐中照见当下的自己

巴赫《大提琴无伴奏组曲》是古典音乐界的“巅峰之作”，这套包含6部组曲的作品以极其精炼却富含复调的手法写就，极大地拓展了大提琴的演奏技巧，不仅是对演奏家技术的考验，更是对听众想象力的邀请。

在确定要演这部作品之后，梅第扬便开始思索应该以什么方式来呈现。他认为，巴赫的音乐如同其名字在德文中的寓意“小溪”一样，自然流淌，却蕴含着无穷的精神力量。“我感觉巴赫是最贴近‘人’的作曲家，他真诚、深邃，每一次演奏巴赫的时候，就好像照见了自己的内心。”与很多人一样，梅第扬10岁时第一次接触到这部作品便被第一组曲深深吸引，“当时觉得怎么会有一部作品，写得这么简单却又可以无尽循环，像奇怪的脑电波。长大后才懂其中突破性的和声组合，巴赫真是天才中的天才。”

“小时候一直都觉得前三首比较简单，后三首在技术上和音乐上更成熟一些。但当我有了更多的人生阅历，发现其中的每一部都映照着巴赫的新理解、新尝试，第一组曲就像是一个小婴儿，一点点成长到第六首这样宏大的规模。”在跨过而立之年之时，梅第扬决定以一个自认为比较“胆大”的方式对这部作品进行重构，并对曲目进行重新排序——以第一与第四组曲、第三与第五组曲、第二与第六组曲互为对照，依次呈现，以期为乐迷呈现不同的听感。

“我非常喜欢第五组曲，它可能是我练得最多的一个组曲。第三组曲（C大调）和第五组曲（c小调）是同音开始的大小调里反差感最强的，我觉得它们就像光影的明与暗一样。”按照这样的编排逻辑，梅第扬弓弦之下的第一、第四组曲完成了“晨光与山脊”的对照，第二、第六组曲形成了“夜与光辉”的对比，在3个小时的演出里实现了一种升华和穿越，形成了一种人生的隐喻。“人不可能只拉一次巴赫，他是需要我们用一生去了解、学习的作曲家。”梅第扬说，在跨过30岁的节点，他希望用这样一场巴赫作品音乐会，为未来的自己铭记当下的状态与思考。

中提琴表达的突围，是关注音乐而非乐器

在许多人看来，中提琴是一件少有“主角光环”的乐器。长久以来，存在于古典乐界对中提琴的刻板印象，让人们忽略了很多音乐的现实之妙。但梅第扬却以充满突破性和开创性的非凡艺术履历，让它成为了音乐的主角。当记者问到，这场独奏会是否可以视作是一次为中提琴而发的宣言？梅第扬说：“或许吧，但我其实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与听众们分享——我心目中最伟大的作曲家是什么样子。”

“我们都知道巴赫精通键盘乐器，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巴赫也演奏古中提琴。当时的音乐大多在教堂里演奏，由于教堂的空间会产生自然的混响效果，因此并不需要过大的音量。巴洛克乐器的尺寸也通常不固定，很多乐器为了便于演奏，尺寸较小，甚至定弦方式也不统一。”梅第扬透露了这样一个有趣的细节，但他并无意将大提琴的音色“移植”到中提琴上来——在他的艺术观里，乐器只是“发声的媒介”，真正重要的是传递音乐的本质。“我一直希望让听众弱化对乐器的感知，这也是我始终追求的一点——不要让乐器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他打了个形象的比方，“就像穿搭，一件普通的单品，通过合理的搭配就能产生完全不同的效果。声音没有好坏，只有在音乐里是否合适。”梅第扬说：“如果觉得自己仅仅是一个中提琴演奏者，或者仅仅是一个乐器演奏者，这样与音乐作为一门艺术所需的创造力与美感，仍然相差甚远。”

从音乐到家庭，生活让艺术变得更鲜活

成为柏林爱乐乐团中提琴首席近4年，梅第扬不仅实现了个人的艺术成长，也见证了中国音乐家在国际古典乐舞台的崛起。在他入职一年后，中国演奏家曾韵加入柏林爱乐成为圆号首席，让这支古典劲旅中的“中国力量”更加凸显。“这太令人开心了，从0到1，再从1到2，希望未来能有更多中国音乐家加入。”他表示，“其实中国音乐家在欧洲大的职业乐团中任职、任首席并不是近两年才发生的事，只是我正好进入到了一个之前没有中国人的地方而已，被大家看到，这是我的幸运。”

梅第扬介绍，柏林爱乐每两年都会进行一次亚洲巡演，2024年随柏林爱乐的亚洲巡演，上海站门票在几分钟内售罄的盛况让他印象深刻，而今年3月他与深圳交响乐团的合作，更让他看到中国本土乐团的潜力。

“过去这一年我经历最大的转变，就是晋升成了一个奶爸！现在我练琴时也会经常想到我的女儿，也会给她拉巴赫的作品当做音乐启蒙。”专访前几日，梅第扬的女儿刚刚满周岁，话语间他难掩初为人父的喜悦。“以前我在音乐处理上有更多外放的一面，现在变得更内敛、柔软了。这是很有意思的一种转变，我一直在真诚地做音乐，所以我非常希望听众在听我的音乐的时候，能够感受到我的内心。”梅第扬说。

（作者：深圳特区报&读特记者 张锐/文 胡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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