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竹的长篇小说《地火长歌》的历史重构与文明叙事

《三国演义》是罗贯中以历史为题材的长篇历史小说，塑造了众多脍炙人口的历史人物。 #生活知识# #文学名著#

李栎

2025年5月，袁竹的长篇小说《地火长歌》经由中国作家网连载推出后，旋即凭借其独特的题材设定与叙事张力引发广泛关注，年末的12月25日更获《每日经济新闻》《四川作家网》联合推介，被赞为“让好题材转化为好故事”的典范之作。在巴蜀文学创作日益注重地域文化深耕与现实精神呼应的当下，这部以三星堆文明为精神内核、以现代石油勘探为现实锚点的长篇小说，绝非简单的历史猎奇与冒险叙事的叠加，而是作家袁竹站在历史与现实的交汇点上，对古蜀文明进行创造性转化、对文明传承与时代使命进行深度叩问的文学实践。当青铜神树褪去纯粹的祭祀图腾外衣，成为古蜀先民探索能源的智慧结晶；当三星堆象牙超越考古遗存的物质属性，化作承载文明密码与精神传承的血色信物，《地火长歌》便在历史的幽深与现实的鲜活之间架起了一座通途，让沉睡数千年的古蜀文明在文学的语境中重新“苏醒”，也为当代地域文学创作提供了历史叙事与现实关怀相融合的全新范式。

从文学创作的题材革新维度审视，《地火长歌》的突破性意义首先在于其对三星堆文明这一“小众”历史资源的创造性开发与文学赋能。长久以来，三星堆遗址因其出土文物的神秘诡谲，始终游走在学术研究的核心与大众认知的边缘，虽不乏考古报告与科普读物的解读，但将其作为长篇小说的核心叙事载体，并实现与现代工业现实的有机融合，袁竹的创作无疑具有开拓性。相较于传统历史小说多聚焦于王朝更迭、英雄传奇的宏大叙事，《地火长歌》避开了历史叙事的“安全区”，选择以考古发现为切入点，以文明解密为线索，将叙事的触角深入到古蜀文明的精神肌理之中，这种题材选择本身就蕴含着作家对历史叙事可能性的大胆探索。

三星堆文明的神秘性，为文学想象提供了广阔的驰骋空间，但同时也对作家的历史认知与叙事能力提出了严峻挑战。袁竹的高明之处在于，他并未陷入对神秘现象的猎奇式渲染，而是以严谨的历史敬畏之心为前提，将文学想象建立在考古发现的基础之上，实现了“想象”与“真实”的辩证统一。小说中对青铜神树的解读堪称典范：考古学界普遍认为青铜神树是古蜀先民祭祀天地、沟通人神的图腾象征，而袁竹则在此基础上进行合理推演，将其设定为古蜀人开发“地火”（天然气）的“采气装置”，神树枝干的螺旋纹路与现代石油勘探的地质数据形成奇妙呼应，古蜀人的星图定位技术与现代能源勘探的科学原理产生跨时空共鸣。这种解读并非对历史的背离，而是以文学的方式对历史可能性的补充与拓展。正如历史学家汤因比所言，“历史是胜利者的宣传”，留存下来的考古遗存往往只是历史的碎片，而文学的使命正在于通过合理的想象，填补历史的空白，让那些沉默的文物“开口说话”。《地火长歌》中，青铜神树不再是孤立的文物标本，而是古蜀先民认识自然、利用自然的智慧结晶；三星堆祭祀坑也不再是单纯的祭祀场所，而是古蜀文明与能源开发相关联的历史见证。这种将考古文物转化为叙事密码的创作手法，不仅让神秘的古蜀文明变得可感可知，更赋予了历史以全新的解读维度。

在叙事结构的构建上，《地火长歌》采用了“历史探秘+现实冒险”的双线叙事模式，两条线索相互交织、彼此呼应，形成了独特的叙事张力。一条线索聚焦于古代，通过主人公的考古发现与历史推演，逐步还原古蜀人开发地火能源、守护文明成果的历史场景；另一条线索则立足于现代，讲述了以李长河、周若雪为代表的考古与勘探工作者，在三星堆遗址的勘探过程中，与文物贩子、间谍等邪恶势力展开激烈斗争，守护国家文物与能源安全的冒险故事。两条线索在时间上跨越数千年，却通过“地火”这一核心意象实现了有机衔接，古代古蜀人的能源探索与现代的石油勘探形成了跨越时空的对话。

这种双线叙事模式的优势在于，它既满足了读者对历史探秘的好奇心，又融入了现实冒险的紧张刺激，使小说兼具历史的厚重感与故事的可读性。在历史线索的叙述中，袁竹注重细节的刻画与氛围的营造，通过对古蜀人祭祀地火、开采能源的场景描写，让读者仿佛穿越时空，置身于那个神秘而繁荣的古蜀王国；而在现实线索的推进中，作家则加快了叙事节奏，通过一系列紧张激烈的冲突事件——如月光下祭祀坑的意外发现、深入遗址的惊险勘探、与文物贩子的殊死搏斗等，不断推动情节发展，牢牢抓住读者的注意力。更为巧妙的是，两条线索并非简单的平行推进，而是相互影响、相互印证：现代的勘探发现为解读古蜀历史提供了科学依据，而古代的历史遗迹又为现代的冒险故事增添了神秘色彩。例如，李长河在研究青铜神树的过程中，发现了神树纹路与地质数据的关联，这一发现不仅推动了历史线索的发展，也为现实中的石油勘探工作提供了重要启示；而周若雪为守护记载地火秘密的象牙碎片牺牲的情节，既展现了现实线索中人物的使命担当，也与古代古蜀人守护文明成果的精神形成了呼应。这种双线叙事的巧妙融合，使历史与现实形成了有机的整体，让读者在感受冒险故事的紧张刺激的同时，也能深刻体会到历史文明的厚重与传承的力量。

人物形象的塑造是文学作品的灵魂所在，《地火长歌》成功塑造了一系列具有鲜明个性与时代精神的人物形象，其中以李长河和周若雪为代表的年轻一代主人公形象尤为亮眼。他们不仅是推动情节发展的核心力量，更是作家传递文明传承与使命担当精神的载体。

周若雪这一人物形象打破了传统冒险小说中女性角色的附属地位，成为独立、勇敢、有担当的女性典范。她为了寻找父亲失踪的真相，毅然深入危险重重的三星堆遗址，主动参与到考古与勘探工作中。面对文物贩子与间谍的威胁，她毫不畏惧，多次与邪恶势力展开激烈搏斗；为了守护记载地火秘密的象牙碎片，她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用鲜血践行了守护文明的誓言。周若雪的牺牲并非简单的情节设置，而是作家对文明传承精神的深刻诠释——她的生命虽然短暂，但她所坚守的信念与使命却得以传承。这种将个人命运与文明传承、国家利益紧密相连的人物塑造，让周若雪的形象具有了超越个体的精神价值，也让读者在为她的牺牲感到惋惜的同时，深刻感受到了文明传承的艰辛与伟大。

李长河则是一个兼具科学精神与人文情怀的现代知识分子形象。作为一名石油勘探工作者，他拥有严谨的科学态度与扎实的专业知识，能够从科学的角度解读古蜀文明中的神秘现象；作为文明传承的继承者，他又具有强烈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在周若雪牺牲后，他毅然继承了她的遗志，将个人的专业追求与守护国家文物、保障能源安全的使命紧密结合起来。他牢记父亲“地火会照亮这片土地”的遗言，也坚守着周若雪临终前的嘱托，在与邪恶势力的斗争中，始终坚守信念、永不退缩。李长河的成长历程，正是现代年轻人在传承文明、担当使命过程中不断成熟的缩影。作家通过对他内心世界的细腻刻画，展现了他在面对困难与危险时的挣扎与坚守，让这一人物形象更加丰满立体，也让读者能够深刻感受到年轻一代在时代浪潮中的责任与担当。

除了主要人物之外，小说中的次要人物也各具特色，共同构成了一幅鲜活的时代人物群像。如坚守考古一线的老专家、阴险狡诈的文物贩子、潜伏在暗处的间谍等，这些人物的存在不仅推动了情节的发展，也从不同侧面反映了现实社会中的矛盾与冲突，增强了小说的现实针对性。

作为一部兼具历史底蕴与现实关怀的文学作品，《地火长歌》的深刻性不仅在于其巧妙的叙事与鲜明的人物，更在于其蕴含的丰富主题内涵。作家通过对古蜀文明与现代现实的交织书写，探讨了文明传承、文物保护、能源安全等一系列具有时代意义的命题，使小说具有了超越冒险故事本身的思想深度。

文明传承是《地火长歌》的核心主题之一。小说通过对古蜀文明的生动描绘，展现了中国古代文明的博大精深与独特魅力，让读者深刻感受到中华民族悠久历史与灿烂文化的深厚底蕴。古蜀人在生产力水平相对低下的情况下，能够凭借自己的智慧探索能源、创造文明，这种勇于探索、敢于创新的精神，不仅是古蜀文明的核心内核，也是中华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以李长河、周若雪为代表的现代年轻人，正是这种精神的传承者。他们通过对古蜀文明的研究与守护，让古老的文明在现代社会焕发出新的生机。作家在小说中强调，文明的传承并非简单的复制与延续，而是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坚守与创新。古蜀文明之所以能够跨越数千年依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正是因为有无数像周若雪、李长河这样的守护者，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文明传承的真谛。

文物保护是小说关注的另一重要命题。在现实社会中，文物贩子与间谍为了谋取私利，不惜破坏、掠夺文物，严重损害了国家与民族的利益。《地火长歌》通过对主人公与文物贩子、间谍之间激烈斗争的描写，深刻揭露了文物犯罪的危害性，呼吁人们重视文物保护工作。小说中，记载地火秘密的象牙碎片、神秘的青铜神树等文物，不仅是古蜀文明的重要载体，也是国家利益的重要象征。主人公们为了守护这些文物，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这种守护精神正是作家想要传递给读者的核心价值之一。通过这种描写，小说将文物保护的理念融入到生动的故事之中，让读者在感受故事的同时，也能够深刻认识到文物保护的重要性，增强保护文物的意识与责任感。

能源安全与国家利益的探讨，进一步提升了小说的时代意义。随着全球能源危机的日益加剧，能源安全已经成为关系到国家发展与民族生存的重要命题。《地火长歌》将古蜀人的能源探索与现代的石油勘探相结合，通过对古蜀人掌握的能源勘探技术的描写，为现代社会的能源开发利用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小说中，古蜀人能够通过星图定位能源、利用青铜装置开采地火，这种超前的能源探索智慧，不仅展现了古代先民的聪明才智，也让现代读者对能源开发的可能性有了新的思考。同时，小说通过主人公与间谍的斗争，强调了能源安全对于国家利益的重要性，呼吁国家加强在能源领域的自主研发与创新能力，保障国家的能源安全。这种对现实问题的关注与思考，使小说超越了单纯的文学创作，具有了强烈的现实针对性与时代价值。

从巴蜀文学的发展脉络来看，《地火长歌》的创作无疑为巴蜀文学的地域化创作注入了新的活力。巴蜀地区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三星堆文明、金沙文明、三国文化等丰富的地域文化资源，为巴蜀文学的创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的素材。长期以来，巴蜀作家始终注重对地域文化的挖掘与书写，从李劼人的《死水微澜》到阿来的《尘埃落定》，再到近年来一批年轻作家的创作，巴蜀文学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地域风格。

与传统巴蜀文学多聚焦于乡土生活、民俗风情不同，《地火长歌》将地域文化的书写提升到了文明传承的高度，通过对三星堆文明的文学解读，展现了巴蜀地区作为中华文明重要发源地之一的深厚历史底蕴。小说中对古蜀文化的细致描绘，如青铜文化、祭祀文化、能源探索文化等，不仅让读者感受到了巴蜀地区独特的文明魅力，也增强了地域文化的认同感与自豪感。同时，小说将地域文化与现代工业现实相结合，将三星堆文明与现代石油勘探这两个看似无关的元素有机融合，展现了巴蜀地区在历史与现实中的传承与发展。这种创作手法不仅拓展了巴蜀文学的题材范围，也为地域文学的创新发展提供了新的思路。

此外，《地火长歌》的创作也体现了巴蜀作家强烈的现实关怀意识。作为一部由德阳籍作家袁竹创作的作品，小说中融入了大量四川地域元素，如川西平原的地理风貌、四川人的精神特质等，这些元素的融入让小说具有了浓郁的地域特色。同时，作家通过对文物保护、能源安全等现实问题的关注，将地域叙事与时代主题相结合，使小说具有了广泛的社会意义。这种将地域文化与现实关怀相融合的创作理念，正是巴蜀文学能够保持活力的重要原因，也为当代地域文学的创作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站在更广阔的文学视野下审视，《地火长歌》的创作也为当代历史小说的创新发展提供了诸多启示。长期以来，当代历史小说的创作存在着一些困境：一方面，部分作品陷入对历史细节的考据式书写，缺乏文学的想象力与感染力；另一方面，一些作品则过度依赖历史传奇与宫廷斗争的叙事模式，缺乏对历史精神的深度挖掘与对现实问题的关注。而《地火长歌》则跳出了这些困境，通过对历史资源的创造性开发、叙事结构的创新以及主题内涵的拓展，实现了历史小说的突破与超越。

首先，在历史资源的利用上，《地火长歌》启示我们，历史小说的创作不必局限于那些已经被反复书写的历史题材，那些看似小众的、神秘的历史资源同样具有巨大的文学价值。只要作家能够以严谨的历史态度为前提，以丰富的文学想象为手段，就能够将这些历史资源转化为具有感染力的文学作品。其次，在叙事模式的创新上，小说采用的“历史探秘+现实冒险”的双线叙事模式，为历史小说的叙事提供了新的可能性。这种叙事模式能够将历史的厚重感与故事的可读性有机结合，满足不同读者的阅读需求。最后，在主题内涵的拓展上，《地火长歌》将历史叙事与现实关怀相结合，通过对历史文明的解读探讨现实问题，使历史小说具有了超越历史本身的思想深度与时代意义。这种创作理念能够让历史小说更好地回应时代的需求，增强作品的社会影响力。

当然，《地火长歌》的创作并非完美无缺。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部分次要人物的性格还不够丰满，如文物贩子与间谍的形象略显扁平化，缺乏内心世界的细腻刻画；在情节的推进上，部分悬念的设置与解开略显仓促，影响了叙事的节奏感。但这些瑕疵并不影响《地火长歌》成为一部优秀的长篇小说，也不能掩盖其在题材创新、叙事结构、主题内涵等方面的突出成就。

结语：地火不灭，文明不息。

袁竹的《地火长歌》以三星堆文明为精神内核，以现代石油勘探为现实载体，通过巧妙的叙事结构、鲜明的人物形象与丰富的主题内涵，为读者呈现了一部兼具历史厚重感与现实针对性的文学佳作。它不仅让沉睡数千年的古蜀文明在文学的语境中重新焕发生机，也为当代历史小说的创新发展与巴蜀文学的地域化创作提供了新的范式。在文明传承与时代发展的今天，《地火长歌》所传递的坚守信念、勇于探索、守护文明的精神，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它提醒着我们，历史并非遥远的过去，而是与现实紧密相连的精神纽带；文明的传承不仅需要对历史的敬畏与尊重，更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坚守与创新。正如小说中“地火会照亮这片土地”的预言，古蜀文明中蕴含的智慧与精神，必将像地火一样，照亮中华民族的文明之路，也照亮我们前行的方向。这部作品值得每一位文学爱好者细细品味，也值得学界给予更多的关注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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