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振振教授答疑信箱（4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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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振振博士 1950年生，南京人。现任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古文献整理研究所所长，清华大学特聘教授。兼任国家留学基金委“外国学者中华文化研究奖学金”指导教授，中国韵文学会荣誉会长（原会长），全球汉诗总会副会长，中华诗词学会顾问，中央电视台“诗词大会”总顾问、《小楼听雨》诗词平台顾问、国家图书馆文津讲坛特聘教授等。曾应邀在美国耶鲁、斯坦福等海外三十多所名校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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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祖谋《齐天乐》（幽花一瞑秋如梦）词解读（9）

齐天乐

[清末民初]朱祖谋

幽花一瞑秋如梦，恹恹翳灯笼帐。泪匊冰绡，愁量锦瑟，香咽纤魂还傍。凄风自颺。卷叶叶罗衣，冷熏空桁。谁侣雏莺，梦游分影夜江上。〇多情最怜小玉，结连环短佩，仙步来往。旧月钩阑，残云镜盝，供得闲人惆怅。孤欢半强。任落拓江湖，楚腰慵唱。起玩凉星，沸帘筝线响。

网友知畏斋：钟教授您好。这首词看不清，特向先生求教。

钟振振：什么地方不懂？

知畏斋：您这么一问，我似乎哪里也不大懂了。反复读了几次，一直是如下感觉：上片前三拍，似乎是写灯下对花而伤其凋落的过程。歇拍没看明白，不知“雏莺”所指代，转身甚急。下片前二拍，似乎怀念一段情缘或逝去的美好时光。上下片是如何逻辑贯通的？

钟振振：（接上期）前面八期，我已对此词逐字逐句地做了解说。最后，对此词的章法、脉络，做一个总的梳理，分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情调等五个维度来论述。

（1）幽花一瞑秋如梦，恹恹翳灯笼帐。泪匊冰绡，愁量锦瑟，香咽纤魂还傍。凄风自颺。卷叶叶罗衣，冷熏空桁。

以上凡四韵八句，为第一个语意层次：述今，特写。

时间：今，夜晚。

地点：江船上，床帐中。

人物：作者一人。伊人作为被怀念的对象，不计算在内。

事件：作者秋夜独宿，哀悼伊人。

情调：凄凉，哀婉。

（2）谁侣雏莺，梦游分影夜江上。

以上凡一韵二句，为第二个语意层次：忆昔，特写。

时间：昔之一。伊人生前。

地点：江船上。但彼“江船”非今之此“江船”。

人物：作者与伊人，两人。

事件：作者与伊人夜江相伴。

情调：温馨，浪漫。

（3）多情最怜小玉，结连环短佩，仙步来往。

以上凡一韵三句，为第三个语意层次：忆昔，泛写。

时间：昔之一。伊人生前。

地点：不固定。

人物：作者与伊人，两人。

事件：二人相识，相恋，相过从。

情调：温馨，浪漫。

此一语意层次与上一语意层次不同的是：上为与伊人相恋之后，此则为与伊人相识之始以及其后的一段时间。上为“特写”，此为“泛写”，此一语意层次是包括了上一语意层次在内的。

（4）旧月钩阑，残云镜盝，供得闲人惆怅。孤欢半强。任落拓江湖，楚腰慵唱。

以上凡三韵六句，为第四个语意层次：忆昔，泛写。

时间：昔之二。伊人死后，直到如今的一个时间段。

地点：不固定。

人物：作者一人。他人只是“群众演员”，非“男女主角”，故不计算在内。

事件：伊人死后，作者落拓江湖，郁郁寡欢。

情调：惆怅，孤独。

（5）起玩凉星，沸帘筝线响。

以上凡一韵二句，为第五个语意层次：述今，特写。

时间：今，深夜或将晓。

地点：江船上，甲板上。

人物：作者一人。邻舱宴乐之他人只是反衬，故不计算在内。

事件：作者长夜失眠，起身独望星空。

情调：孤独，凄凉。

综上所述，朱祖谋此词的章法、脉络是比较奇特、复杂的。开头与结尾为“述今”，遥相呼应；中间为“忆昔”；“忆昔”部分又分为“伊人生前”“伊人死后”两个阶段；“伊人生前”又分为“特写”“泛写”，并分置于上片末与下片初。

（未完待续）

作者/钟振振 编辑/冯 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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